普京军队背后的男人：谢尔盖·绍伊古为俄罗斯进攻乌克兰铺平道路
图为俄罗斯总统普京和国防部长绍伊古
图片来源：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2022-02-26/man-behind-putins-military
普京军队背后的男人：
谢尔盖·绍伊古为俄罗斯进攻乌克兰铺平道路
作者：安德烈·萨尔达托夫（Andrei Soldatov）
伊琳娜·博洛根（Irina Borogan）
译者：邱劭文
法意导言
本文《普京军队背后的男人 谢尔盖·绍伊古为俄罗斯进攻乌克兰铺平道路》（The Man Behind Putin’s Military How Sergey Shoygu Paved the Way for Russia’s Ukraine Assault）写作于2022年2月26日，发表于《外交事务》（Foreign Affairs）。作者安德烈·萨尔达托夫（Andrei Soldatov）和伊琳娜·博洛根（Irina Borogan）是对俄罗斯秘密机构活动开展监督的Agentura.ru网站的联合创始人。本文认为，要想了解普京此次行动背后的秘密，就必须了解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本文详细介绍了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的传奇人生，主要阐述了他是如何使得军队一步步接近政治、取代联邦安全局的位置，并在俄罗斯的内政外交中起到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图为《同胞：俄罗斯流亡者、移居者和海外特工的残酷且混乱的历史》
图片来源：https://www.amazon.com/Compatriots-Chaotic-History-Russias-%C3%89migr%C3%A9s/dp/154173016X
2月25日，就在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下令全面对乌克兰采取军事行动的24小时，俄罗斯军队抵达基辅。即便考虑到俄罗斯拥有巨大的火力优势，其军事推进速度也令人吃惊。但这也凸显了另一件事：克里姆林宫对乌克兰的施压运动的程度是取决于俄罗斯军队的。与莫斯科先前在西方实现的许多政治目标或者对其认为的敌人进行的报复性行动相比，此次进攻乌克兰并非由时常吸引西方大部分注意力的俄罗斯安全机构联邦安全局（FSB, Federal Security Service）推动。相反，它从一开始就被古老的军队塑造：首先通过在边境集结一支压倒性的部队，然后在全世界的注视下，迅速而有效地使用这支队伍。
在过去十年，普京通过给予军队如此重要的地位来稳定在克里姆林宫安全等级制度上发生的巨大变化。早些年，军队一直从属于安全部门（普京本人就来自于安全部门），而且从未参与过政策的制定。但近年来，军队不仅在俄罗斯与邻国的关系上而且在政策制定上都获得了新的重要性。与此同时，军队在国内也获得新的公众支持。以前许多俄罗斯人认为军队经营不善、资金不足而且十分落后，但现在俄军配备了新一代的技术，并且得到了军工企业的支持，在俄罗斯社会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而随着其新进的政治影响力，军队已经成为普京管理下的俄罗斯最重要的机构之一。
领导这一转变的是普京核心圈子中最有野心的成员之一：谢尔盖·绍伊古（Sergey Shoygu）。尽管他在西方受到的关注相对较少，但绍伊古其实是一位长期在克里姆林宫工作的内部人士，并于2012年成为了俄罗斯的国防部长。此外，相比起近年来遭受一系列挫折和尴尬的联邦安全局相比，绍伊古的军队几乎在2014年夺取克里米亚以及一年后干预叙利亚局势之后取得了不间断的胜利。任何想要了解普京为什么愿意动用俄罗斯军队、坦克和飞机以极大的风险对乌克兰发动军事行动的人，都必须先看看俄罗斯军队在其强大的国防部长领导下所做出的转变。
图为俄罗斯军队在克罗米亚辛非罗波尔市
图片来源：https://www.fx361.com/page/2018/0330/3320668.shtml
近两个世纪以来，尽管俄罗斯军队在社会中十分重要，但却很少参与政治决策。在苏维埃的统治下，莫斯科的一些区域和其他大城市遍布穿绿色制服的人。在俄罗斯，服兵役的传统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社会威望。在后苏维埃时代的几十年里，克里姆林宫围绕俄罗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英勇击败德意志第三帝国来宣传有关武装部队的神话故事。然而，在19世纪和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军队在政府中从未享有过多少发言权。俄罗斯军队最后一次在政治中发挥独立作用可以追溯到1825年，那一年十二月党人（Decembrist）由于反对沙皇而发动了起义，期间几个精英集团试图发动革命，但最终起义失败了。在苏维埃时代，政府对军队获得过多的权力保持警惕，并由克格勃对其进行监视。
作为一名前克格勃官员，普京上台之初坚持苏联传统，将安全部门凌驾于军队之上。普京的第一场战争——也就是1999年始于车臣的那场战争——是由克格勃的继承者联邦安全局负责的。这场战争被说成是一场反恐战争，军队则是隶属于安全局的。与此同时，普京继续依靠联邦安全局来控制他的精英。
相比之下，军队的威望并不高。在普京执政的最初几年，俄罗斯人对于在阿富汗的战败以及使用已经过时的苏联军事装备在车臣进行的两场混乱和血腥的战争记忆犹新。年轻一代都在极力避免服兵役。因而，许多西方的分析人士并没有花很多时间去了解俄罗斯军队：人们认为要了解普京，就需要了解安全部门的内部运作机制。然而，2012年，当绍伊古被任命为国防部长的时候，军队的命运开始悄然改变。
作为俄罗斯政治精英的资深成员，绍伊古在莫斯科的最高层有一个引人注目的持久职业生涯。他从与蒙古接壤的图瓦来到首都的时候，正好赶上苏联解体。在20世纪90年代初，他作为一个全能的解决纠纷者迅速崭露头角，并成为了紧急情况部长（这是他自己发明的一个内阁级别的职位）。
在20世纪90年代和之后的十年中，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勇敢和精力充沛的官员的形象：带着专业的精英救援团队时常造访有自然灾害和恐怖爆炸事件的地区；他甚至亲自领导了一些救援行动。在那时，一个后苏联精英（指绍伊古）穿上野战服，与西伯利亚洪水的受害者以及莫斯科爆炸事件的受害者交谈，是一件非常不寻常的事情。他的快速反应团队——由专业救援人员组成的空降部队带头，随时准备跳上飞机，前往世界上任何可能需要他们的地方——为他在俄罗斯领导层和普通群众中带来了人气。
图为担任俄罗斯国防部长的绍伊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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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普京来说，绍伊古的成功记录和重要的公众形象使其成为一个天然的盟友，而且他很快发现绍伊古在紧急任务之外对克里姆林宫也很有用。1999年，普京挑选绍伊古作为统一俄罗斯党（United Russia）的领导人之一，使他能在全国各地巡视并给予他建立政治基础的机会。然而，更加令人吃惊的是，在2012年，普京决定让绍伊古担任国防部长。作为一个工程师的绍伊古从未在军队当中服役，而且在军队系统中也没有什么名望。他直截了当的风格也没有让守旧派喜欢上他。
考虑一下绍伊古对待制服的态度。根据军队方面的消息，在绍伊古成为国防部长后不久，当他在莫斯科阿尔巴特区的总参谋部的走廊上走来走去时，他看到了一位身穿灰色西装的上校。根据古老的传统，总参谋部的官员穿西装而不是军装。但这种做法惹怒了绍伊古，他认为军官的穿着是为了战斗而不是为了办公。绍伊古正视那位上校，并让他下周到叙利亚的一个团报到。良好的关系网拯救了这位上校，但人人都明白了这一点：绍伊古对制服的态度是很严肃的，西装必须退出历史舞台了。他并没有就此罢休，在2017年，绍伊古改变了军队的制服，使其看起来和1945年苏联时候的制服相似——在军队中被称为“胜利者的制服”。新的设计成为他在红场上阅兵时候的首选——这并不是巧合——这使他看起来像在二战期间受斯大林吹嘘的陆军元帅格奥吉尔·朱可夫（Georgy Zhukov）（在另一个潜在的历史节点处，朱可夫不仅仅作为苏联最成功和最无情的指挥官而被人所铭记，在斯大林死后，他作为帮助铲除了斯大林倍受恐惧的秘密警察局长拉夫连季•帕辅洛维奇•贝利亚（Lavrenty Beria）而为人所知）。
不过更为重要的是绍伊古对待军事战略和战备的态度。他拥抱高科技创新，组建了网络指挥部，并将空军和太空部队合并成为新的俄罗斯空天军（Russian Aerospace Forces）。他还提高了军官团的工资。同时，他使得俄罗斯青年几乎不可能逃避兵役。然而最重要的是绍伊古的两次军事成就，这为他在克里姆林宫的声誉打下了基础，并帮助军队在政府中获取了新的地位。
值得注意的是，绍伊古的第一次军事成功是在乌克兰。在2014年，当基辅爆发反对亲俄总统维克多·亚努科维奇（Viktor Yanukovych）的广场革命（the Euromaidan revolution）时，普京选择的第一个工具是安全局。按照惯例，普京将联邦安全局派往基辅以帮助当地部队镇压起义。但是联邦安全局未能阻止抗议示威者，也没能阻止亚努科维奇逃离首都。因此，普京求助于军队。在绍伊古的指挥下，克里米亚被迅速而且有效地拿下。绍伊古此举证明了军队可以在联邦安全局失败的地方取得成功。
不久之后，绍伊古又有机会来展示军队的实力——这次是在一个更加遥远的冲突中。在叙利亚内战的初始阶段，俄罗斯的盟友、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似乎正在迅速失去优势，而普京的外交官在拯救这一政权方面并没有取得多少进展。军队再次出手相救，在2015年9月进行的决定性的军事干预。在自身损失较少的情况下，俄罗斯军队迅速扭转了战争的进程并使阿萨德重新得以生存并走向了最终的胜利。这看上去几乎就像绍伊古的老式快速反应空降救援部队冲了进来——只不过这次它是在为普京解决政治问题，而不是帮助当地的人们。
2019年对于叙利亚的干预行动十分成功和受人欢迎，以至于俄罗斯军队安排了一个巨大的巡回展览，展出从叙利亚缴获的坦克、枪支和其他军事装备。展览由火车运往全国各地：从莫斯科到海参崴、还包括克里米亚在内的60个不同的站点。在许多站点，都有欢呼雀跃的群众参观展览。随着在克里米亚和叙利亚的成功，民众对于军队的支持不断增加。
与此同时，绍伊古也开始拥有更大的军事预算，他在克里姆林宫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实际上，在克里米亚和叙利亚的成功还有一个重要的后果：它使得寡头们更加靠近军队，并帮助发起了一个新的俄罗斯军事工业综合体。矛盾的是，这种结果是由于西方制裁推动的：在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后，西方对俄罗斯精英阶层实施制裁，由于这些惩罚，许多俄罗斯寡头失去了在西方的资产和合同；为了弥补损失，俄罗斯政府急于帮助他们，并向他们的公司提供了巨大的军事合同。例如，在制裁实施之前，德国的西门子公司为俄罗斯海军提供发动机；今天，俄罗斯的乌拉尔采矿和冶金公司（the Ural Mining and Metallurgical Company），拥有这一合同。受民众支持率上升和俄罗斯精英阶层强大关系的共同作用，在2017年以前，军队就已经成为俄罗斯最为强大的机构之一。
在过去的一年里，当普京开始计划在乌克兰的行动时，很明显，他不再会指望联邦安全局来做行动的领导了。相反，绍伊古和新改组的军队将带头行动。值得注意的是，当俄罗斯安全委员会在军事行动的前夜开碰头会的时候，军队似乎比情报官员更加接近普京。在普京宣布承认自封的顿涅茨克（Donetsk）和卢甘斯克（Luhansk）共和国之后，对外情报局局长费尽口舌，而联邦安全局局长和外交部长则表现得好像他们是服从命令的自动装置一样。相比之下，花费了过去十年的大部分时间把军队建设成为一支强大的政治力量的绍伊古，十分有信心而且准备带领俄罗斯一头扎进战争。
在俄罗斯行动前的几周，许多分析人士都怀疑普京是否真的会发动这样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但是俄罗斯的社会军事化以及绍伊古领导下的军队重塑为普京提供了一种难以抵抗的诱惑，这种诱惑是情报方面的疑虑或者是外交方面的考虑所无法减缓的。现在，进攻正在猛烈进行中，克里姆林宫的新军事策略的全部影响正在变得清晰。这场战役不仅是由一个公开拥抱战争——战争越大越好——的军队所塑造的，它还是由至今为止只经历过成功的绍伊古领导的。缺乏适当的军事训练的绍伊古不会明白，无论在战场上的胜利多么令人印象深刻，在某些情况下都可能导致更大的政治失败。
图为俄罗斯军队继续在乌克兰特别行动
图片来源：
https://vpk.name/zh/583957_russian-army-to-continue-special-operation-in-ukraine-shoigu.html
翻译文章：
Andrei Soldatov, Irina Borogan, The Man Behind Putin’s Military: How Sergey Shoygu Paved the Way for Russia’s Ukraine Assault? Foreign Affairs, 2/26, 2022
网络链接：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2022-02-26/man-behind-putins-military
译者介绍
邱劭文
华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
现为法意编译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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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编辑：龙瑶莹
责任编辑：解一然